《58人》：中國共產(chǎn)黨的緣起-連載6 作 者：馮精志 吳曉平 20—25頁， 10月8日
3、從拒俄運動到《蘇報》案
西伯利亞鐵路是全球最長鐵路，從莫斯科出發(fā)，穿越遠東抵達海參崴。鐵路修建中，俄國財政大臣維特建議鐵路穿過中國東北，抵達海參崴能縮短一段。俄方建議被中方接受，1900年4月，中東鐵路大部分鋪軌完工，而中國爆發(fā)義和團運動，威脅東交民巷公使館。列強組織聯(lián)軍攻占津京。八國聯(lián)軍中唯獨俄國與大清有共同邊境，俄軍部分軍隊賴在東三省。1902年，俄國同意分三期從東北撤軍。 這年11月發(fā)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：上海南洋公學(xué)有個學(xué)生，將墨水瓶放在中文教師郭鎮(zhèn)瀛座椅上，受郭鎮(zhèn)瀛斥責。不過小小不言惡作劇，而該生被學(xué)校開除，全班同學(xué)因此決定退學(xué)，釀成“墨水瓶風潮”。中國教育會成立于“墨水瓶風潮”同年，蔡元培為會長，吳敬恒為學(xué)監(jiān)，本部于上海泥城橋福源里。為幫助在“墨水瓶風潮”中退學(xué)的學(xué)生們繼續(xù)接受教育，中國教育會建立愛國學(xué)社。 愛國學(xué)社一眼盯上沙俄賴在東北事。上海有個張園，有彈子房、點膳鋪、拋球場、茶座、照相館。1903年3月15日，愛國學(xué)社及市井九流二百人在張園集會，人不分貴賤，言論不分順逆，都可上臺發(fā)言。發(fā)言者警告當局“力拒俄約，以保危局”。4月27日，愛國學(xué)社和數(shù)百人在張園召開“拒俄大會”，拒俄運動爆發(fā)。 4月30日，愛國學(xué)社與各界千余人于張園集會，抗議沙俄。策劃人有吳稚暉、馮鏡如、陳范、黃宗仰和龍澤厚。高唱愛國歌曲后，蔡元培宣讀東京留學(xué)生給愛國學(xué)社與中國教育會的電文，當他讀到“俄禍日急，留日學(xué)生已電北洋主戰(zhàn)，結(jié)義勇隊赴敵，望協(xié)助”之際，群情激憤，與會者列隊向東鞠躬，表示敬意。 會后，愛國學(xué)社組織義勇隊，96個學(xué)員分為8個小隊操演。操練就得有教練。恰好南京江南陸師學(xué)堂鬧學(xué)潮，林礪帶部分學(xué)員到上海，愿充為教練。不知是哪家掏的銀子，愛國學(xué)社的學(xué)員統(tǒng)一穿上領(lǐng)、袖、褲管均飾有紅鑲邊寬黑條的操衣，操練的挺像回事。 那個年代的中國，猶如冰冷的寒冬，猶如難眠的長夜，愛國學(xué)社閃爍出一絲淡淡光明，隱含了一縷模糊希望。張園拒俄集會，陳獨秀己從日本回到上海，而后回安慶，要搞點名堂出來。 說起拒俄，陳獨秀隨嗣父到過東北，說：“仆游東三省時，曾目睹此情形。中國人坐火車者，雖已買票，常于黑夜風雨中無故被俄兵乘醉逐下，或打死于車中，華官不敢過問。沿鐵道居民，時被淫虐者，更言不勝言。前年金州有俄兵奸淫婦女而且殺之，地方老紳率村民二百人向俄官理論，非徒置之不理，且用兵將二百人全行公斃?！?span lang="EN-US"> 5月17日，陳獨秀在安慶藏書樓辦講演會，安徽大學(xué)堂、武備學(xué)堂及桐城、安慶等校學(xué)生300多人赴會。他慷慨陳詞，號召“振尚武之精神，使人人能執(zhí)干戈衛(wèi)社稷，以為恢復(fù)國權(quán)之基礎(chǔ)。”他倡議成立安徽愛國學(xué)社，以“聯(lián)絡(luò)東南各省志士，創(chuàng)一國民同盟會，庶南方可望獨立，不受異族之侵凌?！彼X瓜一熱，管不住嘴了，這話是鼓吹南方獨立于北方，屬大逆不道。安慶知府桂英得知，派人查封藏書樓，陳獨秀星夜逃出安慶，避居上海。 日本早就覬覦東三省，中國學(xué)生越“拒俄”，日本越振奮。拒俄運動偃旗息鼓，日本開始動作。1904年2月5日偷襲旅順口俄國艦隊。日俄戰(zhàn)爭期間，東北是戰(zhàn)場，人民生命財產(chǎn)遭空前浩劫。 1896年，《蘇報》誕生于上海，早先是格調(diào)低下的小報。創(chuàng)辦者將報紙轉(zhuǎn)手賣給陳范。陳范當過江西鉛山知縣，后落職為民，初掌《蘇報》，以妹夫汪文溥為主筆，他和兒子陳仲彝編發(fā)新聞兼寫論說。 1902年5月，陳范聘章士釗任《蘇報》館主筆，鄒容、章太炎分別寫出《革命軍》和《讀〈革命軍〉》、《序〈革命軍〉》等文，大罵皇帝和清廷，高呼革命為“寶物”，要求建立“中華共和國”。 《蘇報》之所以放言無忌，是因得到租界工部局總辦、倫敦《泰晤士報》駐滬通訊員濮蘭德支持。租界工部局多次找《蘇報》撰稿人談話，打保票，“如果你們僅僅是讀書與批評，不涉及偷運軍火那些事，官要捕你們，我們保護你們?！?span lang="EN-US"> 章太炎生于浙江余杭，后人憶他看重狂狷傲世之風。章門弟子談他，免不了桀驁不馴往事。怎樣罵人，自稱瘋子；怎樣衣食無序，孤行己意。光緒末，梁啟超、麥孟華等奉康有為當教主，章太炎嗤之以鼻，“康有為什么東西，狂言囈語，不過李卓吾那類貨色！” 1902年，陳獨秀與章太炎在日本一同加入亞洲親和會，濮清泉在《我所知道的陳獨秀》中記述：陳獨秀欽佩章太炎的“樸學(xué)”，認為他是“國寶”；章賞識陳的“小學(xué)”，認他為“畏友”。他說章太炎小氣，朋友向他借錢，償還付息，他受之而無愧色，嗜錢如命，是文人無行的典型。章太炎放蕩不羈，陳獨秀比他還有過之，犀利尖刻，是狂人中的狂人。他像王充、李贄一樣，深刻與單純一覽無余，加之域外個性主義思潮介入，就不僅是綠林豪氣了。 1903年6月24日，兩江總督魏光燾與湖廣總督端方通電，要求查禁《蘇報》。6月29日租界工部局發(fā)出對錢允生、陳吉甫、陳叔疇、章太炎、鄒容、龍積之、陳范7人拘票。6月30日巡捕來，章太炎指著自己鼻子說：“我就是章炳麟?！彼朽u容、龍積之（廣西人，后嶺南大學(xué)校長）投案。7月1日，鄒容到租界四馬路巡捕房投案。除陳范，名列拘票的其余5人全部被捕，釀成《蘇報》案。 章太炎等押在租界西牢，租界享治外法權(quán)。7月15日，上海租界會審公廨第一次會審，專制權(quán)力與平民第一次有面對面交鋒機會?！皞饔崟r，每一人以一英捕陪坐，馬車復(fù)有英捕跨轅，數(shù)英捕馳車帶劍，夾在前后，街巷隘口，亦皆以巡捕伺守，謀不得發(fā)”。 這一天，是36歲的章太炎和18歲的鄒容進入歷史的日子。章太炎長發(fā)披肩，“其衣不東不西，頗似僧人袈裟之狀”。鄒容則剪掉辮子，穿西服。庭審?fù)?，他們“乘馬車歸捕房，觀者填堙，誦‘風吹枷鎖滿城香，街市爭看員外郎’而返”。 7月21日第二次會審，原告律師以“另有交涉”為由要求改期，被告律師博易反對，逼使對方承認“奉旨”辦理。8月5日，英國首相向駐華公使發(fā)訓(xùn)令：“《蘇報》館之人不能交與華官審判”。9月10日，清廷放棄引渡《蘇報》案犯。 12月3日，《蘇報》案第三次開庭，原告律師指控章太炎、鄒容“擾亂人心”；被告律師要求當堂釋放。此后兩日，就有罪還是無罪問題，雙方律師唇槍舌戰(zhàn)辯論。 1904年2月，公使團表示如再不結(jié)案就將在押犯釋放。由于公使團堅持，5月21日，會審公廨“額外公堂”判決章太炎監(jiān)禁三年、鄒容監(jiān)禁二年，罰做苦工，“期滿驅(qū)逐出境，不準逗留租界”。 1905年2月鄒容病倒，在會審公廨同意保釋出獄前一天，4月3日去世，這天離他刑期期滿不到三個月。1906年6月29日，章太炎熬過三年刑期，出獄當天登上赴日本輪船。 《蘇報》案是20世紀中國第一次重大轉(zhuǎn)型時的象征事件，晚清最后的文字獄，7次公開審理。起訴方是清廷，被控方是手無寸鐵卻懷抱熱烈理想的文弱書生。兩個“志在流血”的書生，鄒容奉獻年輕的生命，章太炎付出三年牢獄之災(zāi)，清王朝大失顏面。在天幕上，《蘇報》像星星般隕落，既是《蘇報》的結(jié)束，也是《蘇報》的永生。 陳獨秀與《蘇報》案主角之一鄒容是好友，與章太炎的關(guān)系也不錯，但與《蘇報》案沒有太深關(guān)系。他在安慶藏書樓的慷慨陳詞，章士釗將演說詞和安徽愛國會章程在《蘇報》全文刊載。 章士釗1881年生于湖南善化，年輕時寄讀武昌兩湖書院。1903年捋起長袖，扇康有為等?；史肿佣?，聲聲“載湉小丑”，咒得天昏地黑。拒俄運動中，他率陸師同學(xué)30余人赴滬任軍理教習(xí)。不久為《蘇報》主筆。他做的最有意義的事是將宮崎寅藏著的《三十三年落花夢》改譯《大革命家孫逸仙》，這是最早向國人介紹孫文革命事跡的宣傳冊子，激蕩了渴望打破鐵屋的知識分子的心靈。 在章士釗眼中，孫文是大鬧天宮的孫悟空的人間化身，此書出版，章士釗筆名“黃中黃”，意為炎黃子孫中的炎黃子孫。他的日文是自學(xué)的，僅有三腳貓功夫，借助詞典，一字一詞摳譯，難免鬧笑話。他將孫文（中文姓名）和中山樵（日文名）嫁接，譯為孫中山。讀者不知孫逸仙為何方英物，倒是覺這個全平不仄的名字頗具親和力，一時騰于眾口，播于遐方，連孫文本人都默認了。 俞明震祖籍浙江，曾祖寄籍順天府宛平縣，變成直隸人；父官湖南新寧知縣，又變成湖南人。他光緒十六年中進士，甲午戰(zhàn)爭中協(xié)助唐景崧守臺灣。后為南京江南水師學(xué)堂的督辦。1903年7月清廷查封《蘇報》，辦此案的人正是俞明震。他徇情，章士釗得脫。 《蘇報》被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查封一月后，《國民日日報》創(chuàng)刊。為免遭打壓由英籍華人盧和生出面，在英國駐滬領(lǐng)事館注冊，官方登記的發(fā)行人是英國人高茂爾（音譯）。報館位于上海英租界新馬路梅福里，由《蘇報》部分編撰人員、中國教育會、愛國學(xué)社等團體成員共同主辦。章士釗任主編，主要撰稿人有陳獨秀、張繼、陳去病、柳亞子、蘇曼殊、何梅士、金天翮、高旭、劉師培等。 《58人》：中國共產(chǎn)黨的緣起-連載6 作 者：馮精志 吳曉平 20—25頁， 10月8日 |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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