連載(五 十九 )：董事馮總所著《襁褓里的中國》
第23節(jié)
2020年3月 13 日 第 244 — 248 頁
在已發(fā)現(xiàn)的上古遺址中，資格最老的是裴李崗和大地灣兩處。有的專家說得挺邪乎，認為大地灣遺址的標志是5000年前的宮殿，6000年前的彩雕，7000年前的防火理念，8000年前的原始部落。有一段木骨墻壁用膠泥涂上，就是用來防火的。大地灣遺址中420平方米的宮室地面，發(fā)掘出時光潔如新，硬度可與水泥地面相比；宮殿大廳還有直徑兩米的半地穴灶，是用來烤火和燒烤食物的。
浙江浦江上山遺址出土的標本發(fā)現(xiàn)1萬年前的稻殼。經(jīng)浙江文物考古研究所測定，有野生稻，也有栽培稻，表明長江下游地區(qū)是世界稻作農(nóng)業(yè)的最早起源地之一，同時表明上山人已將稻米當重要食物了。
即便在遠古，初民們也不能嘎嘣嘎嘣地咀嚼生米粒，必須煮熟了才能吃。1萬年前稻米的發(fā)現(xiàn)，證明燧人氏這種角色不可能在六七千年前產(chǎn)生。早在燧人氏之前，初民就已廣泛地使用火了?？梢哉f，在仰韶初民那里，燧人氏僅是個表示敬意的符號，初民向這個符號跪拜叩首，表明的是對“天”的誠意，或者說感謝老天爺把火賜予人間。
上古時，五谷和雜草長在一起，藥物和百花開在一起，哪些糧食可以吃，哪些草藥可以治病，誰也分不清。黎民百姓靠打獵過日子，天上的飛禽越打越少，地下的走獸越打越稀，只好餓肚子。所謂“五氏”是有巢氏、燧人氏、伏羲氏、女媧氏、神農(nóng)氏。五氏的氏字，原意也是神。神農(nóng)氏是五氏的最后一位，肚皮透明，可以看見各種植物在肚子里的反應，因此親嘗百草，發(fā)現(xiàn)藥材，辨別藥物作用，教會人們醫(yī)治疾??；發(fā)明了木耒、木耜，教人種植五谷、豢養(yǎng)家畜。
《帝王世紀》云：“神農(nóng)氏在位百二十年，凡八世：帝承、帝臨、帝明、帝直、帝來、帝哀、帝榆罔。”實際上，神農(nóng)氏應該是新石器時期一個延長時間很長的部落氏族。《竹書紀年》載：“炎帝神農(nóng)氏，其初國伊，繼國耆，合稱，又曰伊耆氏?！币链ü庞幸梁顕Q，安陽殷墟甲骨文卜辭中有“中牧于伊侯”的記載。所謂伊侯國，早就被埋沒在歷史的塵埃之中了，但也給后人留下點蛛絲馬跡，即神農(nóng)氏誕生在伊。就是這點蛛絲馬跡，流露出一點微弱信息，即神農(nóng)氏就像實有其人。
不用說，神農(nóng)氏的功績被嚴重夸大了。當今，有一位大名鼎鼎的袁隆平教授，是毛澤東時代培養(yǎng)的水稻育種專家，為中國人的吃飯問題做出一定貢獻。他經(jīng)常下田間地頭，衣著樸實，保持著那個時代的清風，贏得大家的尊重。盡管近來袁教授在推廣轉(zhuǎn)基因問題上出了些麻煩，但他的經(jīng)歷告訴人們，老百姓天生感激能解決吃飯問題的能人。
在上古，無論是叫神農(nóng)還是尊稱神農(nóng)氏，肯定不存在這樣的一個具體的人。神農(nóng)氏這一稱號，只是從采集活動到農(nóng)業(yè)社會過渡的標志性符號。初民向這個符號跪拜叩首，表明的是對“天”的誠意，或者說，是“天”把治病草藥和填肚子的糧食賜予人間。
東漢時期，《白虎通》中出現(xiàn)了一個生疏的名字，那就是祝融。有關三皇的說法中，祝融僅出現(xiàn)過一次，排位在伏羲和神農(nóng)之后。三皇中的這一位是打哪兒來的？在史書中，有關祝融的記載相當混亂，反正與火有一定關系，比較典型的說法是，他本是黃帝后世帝嚳手下的一名火官，有些作為就是了，并沒有特殊的過人之處。
1988年，湖北荊門包山二號楚墓出土竹簡有記載：楚人祖先是老童、祝融?！抖Y記》和《呂氏春秋》均載：炎帝是南方和夏季的帝，祝融是南方和夏季的神。炎帝令祝融派遣神降入人間，奠日、月、星?？礃幼?，祝融似乎不應加入三皇行列，不具備資格。三皇系列中需要一名與火打交道的代表，因為遠古生活與火切切相關，火官無論如何也要體面些，結(jié)果到稍后的譙周那里，祝融被燧人氏取代。
譙周是巴西郡人，諸葛亮治蜀時撈了一官半職，領益州牧，后任光祿大夫。炎興元年魏軍攻蜀，兵臨城下，譙周勸蜀主劉禪降魏，以免成都百姓受戮，于是劉禪出降，為結(jié)束三國分爭走出重要一步。譙周因此受魏封為陽城亭侯，著有《五經(jīng)論》等著作?！度龂尽返淖髡哧悏劬褪亲S周的學生。關于三皇，譙周的說法是燧人、伏羲、神農(nóng)，是三個具體人，而不是《史記》所說的天皇、地皇、泰皇，既沒有《白虎通》中所說的祝融，也沒有《春秋緯運斗樞》中列舉的女媧。
在三皇中，有女性一席之地。這一席之地留給了女媧。女媧給后人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天漏了，她去補天。所謂天漏了，不都是胡扯，根據(jù)現(xiàn)代人的解釋，其實說的是大洪水造成的地貌變遷。
距今500多萬年前，黃河從蘭州向東，經(jīng)渭源鳥鼠山，呈一字狀，沿渭河流域東流。渭河是黃河古河道，降雨溢注河流。渭河地塹雛形，發(fā)源地隸屬中祁連地質(zhì)褶皺帶，為黃土高原低山丘陵地貌；南部邊緣屬北秦嶺加里東褶皺帶西延段，為中低山積石山地貌。1萬多年前，地殼繼續(xù)上升，河谷再度下切，河流多形成峽谷，兩岸出現(xiàn)沖洪積扇階地，渭河形成時段性河流，干旱少雨，流量減少，連續(xù)降雨、大暴雨河流上漲，形成渭河與黃河、長江不同的故有特點。黃河、長江源有很多天然內(nèi)流湖泊和4000米以上高原冰川，地下潛水和冰融供濟，源頭就有充足的流量。而渭河卻相反，主要靠多支流匯集，支流地下水少，靠天上降水補濟。氣候演變，導致河水變遷。渭河流水變遷演變，主要是全新世以來，季風氣候快速轉(zhuǎn)型，土地資源與土壤退化的標志。在這個時間段內(nèi)，藍田地區(qū)在大湖邊上，半坡人的祖先則棲息在丹江源頭的丹山。大湖逐漸淤積成了今天的八百里秦川。
在陜西，驪山的女媧遺跡甚多，稱驪山老母。驪山有人祖廟。在臨潼、藍田一帶，對女媧的崇拜更甚，甚至有補天補地節(jié)。太行山有女媧山、皇母山的古稱；晉東南、晉南地區(qū)有媧皇洞、補天臺、媧皇廟等多處遺跡；洪洞縣趙城鎮(zhèn)東五里的侯村，女媧陵尚存；在壺口瀑布發(fā)現(xiàn)了距今萬年的女媧巖畫?；搓柨h有太昊伏羲陵廟，以伏羲陵廟為中心，周圍數(shù)縣流傳著伏羲兄妹再造人類的神話。伏羲廟又叫人祖廟，女媧叫人祖奶，伏羲叫人祖爺。女媧神話流傳的三個省，即陜西，河南，山西，是仰韶人的密集地區(qū)。
女媧補天只是這位女強人業(yè)余時間做的事，她的主業(yè)是生育，只是與今天計劃生育委員會干的事完全不同，計生委鼓勵結(jié)扎，不讓老百姓多生孩子，而女媧的工作則恰恰相反，是鼓勵夫妻們多生孩子。
也就是說，女媧補天時，是以強悍面目出現(xiàn)的，而到民間，又恢復了女性本來的溫柔。仰韶文化的早期遺址姜寨遺址出土了彩陶盆，盆壁畫有蛙紋寫實圖畫。盡管那時還沒有文字，但是有語言，有發(fā)音，一種說法是，它被認為是取蛙與媧的諧音，喻生育。這不完全是懵懵懂懂的猜測，在陜西，生的孩子被稱為娃，與蛙、媧同音。
三皇系列中，最難纏的是伏羲氏。燧人氏發(fā)明鉆木取火，老百姓通過祭拜燧人氏感謝上蒼；女媧補天是對自然的祈禱，“天”從來就沒被戳出個窟窿，不需女媧在大氣層中下功夫；神農(nóng)氏同樣不是具體人，因為農(nóng)業(yè)和醫(yī)療事業(yè)都不是哪個具體人所能“發(fā)明”出來的。
伏羲就大不一樣了，這位神人一專多能，曾經(jīng)造網(wǎng)罟、作書契、制杵臼，他根據(jù)天地萬物變化及天地間陰陽變化之理，創(chuàng)造八卦，以八種簡單卻寓義深刻的符號概括天地之間的萬事萬物。
在神話傳說的帝王世系中，伏羲氏被奉為“三皇之首”“百王之先”，地位相當?shù)娘@赫。然而，自古及今，關于伏羲氏的名號、時代、地望、族系等問題，爭訟不已，湮漫不清。關于伏羲的名號，古籍中有許多寫法，除了伏羲這個叫法外，還有伏戲、伏犧、包犧、宓犠、炮犧、庖犧、慮羲等等。但伏羲氏是后來用的比較多的。
值得注意的是，相對于黃帝等中華民族的始祖人物，伏羲氏在古代典籍中出現(xiàn)得較晚。在戰(zhàn)國中期以前的《論語》《墨子》《左傳》《國語》《孟子》等典籍中，對于伏羲就未置一詞。既便是記載神話人物、古帝王甚多的《山海經(jīng)》中，仍未有伏羲一席之地。
在傳世文獻中，伏羲的記載出現(xiàn)在戰(zhàn)國中晚期后。僅憑這點，就足以表明，即便在上古神話傳說中，亦無伏羲，他是春秋戰(zhàn)國時構想出來的人物，或者說是虛擬的史前人物的模范版本。
伏羲氏第一次出場亮相，是在《莊子》中。莊子“著書十余萬言，大抵率寓言也”。莊子所言伏羲，亦虛亦實，亦神亦人，大都托名設譬，未可當信史。專家統(tǒng)計了一下，《莊子》中關于伏羲的記載共5處，兩處出于內(nèi)篇，3處出于外篇。內(nèi)篇與外篇，伏羲的排位有所不同。在內(nèi)篇中，莊子將伏羲列在禹、舜之后?！肚f子·大宗師》中提到的“伏戲氏”，尚未從神話脫形為人祖。況且《莊子》外篇，學術界歷來認為是戰(zhàn)國末或秦漢時期莊子后學所增益，并非出于莊子之手。
伏羲氏源于神話，形象在許多文獻中被描繪為人首蛇身，《昭明文選》中說：“伏羲鱗身，女媧蛇軀”。既然身上有鱗甲，而且身軀是蛇的樣子，就啥也別說了。即便神話，也常是人世的投影，而伏羲氏和女媧的神話，純粹馳騁于想象中，與人間全然不貼譜。
司馬遷在著《史記》時，從黃帝記起，并不為伏羲作傳，提到的伏羲，僅僅出現(xiàn)過兩處，而且司馬遷都注明不過是引前人所言，并不是自己說的。
在自序中，司馬遷說：“余聞之先人曰‘伏羲至純厚作《易》八卦’?！彼抉R遷治史嚴謹，由于當時對伏羲的傳說中語多讖誤，難以辨識，雖不否認但記之存疑。而東漢班固的《漢書》，突破了《史記》的界限，將上古帝王從黃帝推至伏羲，至此，伏羲開始登上官定的正史。
燧人氏、女媧氏、神農(nóng)氏的行為偏重于操作層面，如鉆木取火、搬動石頭補天、制造耒和耜或采集草藥，都是動手的活兒。與幾位實干家相比，伏羲干的是動腦筋的事，像個動手能力強的大知識分子，甚至是是位思想家。《易經(jīng)?系辭》載：“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，仰則觀象于天，俯則觀法于地，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，近取諸身，遠取諸物，于是始作八卦。”制作八卦，只能是思想家所為。
北魏的酈道元在《水經(jīng)注?渭水》載：“故瀆東經(jīng)成紀縣，故帝太皞庖犧所生之處也。”伏羲的發(fā)祥地是成紀?！稘h書地理志》載，成紀縣屬漢天水郡，始建于漢武帝元鼎三年（公元前114年）。未建縣前，于秦于漢，均屬隴西郡。這里處于大隴山西北坡下的葫蘆河下游河谷地帶，又處于從關中越過大隴山山口通往河西走廊到西域的大道?，F(xiàn)隸屬今洪洞縣卦底村。司馬貞說：伏羲氏“母曰華胥，履大人跡于雷澤而生庖羲于成紀?！痹谏瞎派裨拏髡f中，女主角如果不是巫婆的話，就鐵定是美女。有一位美女生活在華胥氏之國。一天這姑娘來到叫雷澤的地方，偶然看到一個巨大腳印，出于好奇心，便上去踩了一腳，結(jié)果這位姑娘居然懷孕了。其實，腳印是雷神留下的。不久華胥生下一個人首蛇身的兒子，取名伏羲。這個傳說對后世產(chǎn)生了相當大的影響。
伏羲和女媧被奉為中華民族的祖先，傳說上古時代，洪荒遍野，萬戶滅絕，只有伏羲和女媧兄妹倆居住在昆侖山上。為繁衍后代，締造人類，兩人產(chǎn)生了結(jié)為夫妻的念頭。但女媧又有點害羞，兄妹怎么可以結(jié)為夫婦呢？不過左思右想，要保存人類的宗脈相傳，找不到別的辦法。于是兩人各自升起一堆篝火，對天禱告：“如果老天認為我們的結(jié)合是合理的話，那就請讓這兩堆火合在一塊。”話音剛落，兩堆篝火所冒出的青煙已合成一堆。女媧還有顧忌，說，不妨各揀塊石頭，從山頂一起往下滾去，如若兩塊石頭也能結(jié)合在一起，才是真正的天意。說也奇怪，兩塊石頭在坡上翻滾，到山下竟撞在一塊，發(fā)出轟天巨響，融為一體了。于是兩人結(jié)為夫妻。有意思的是，二人成親后，生下來的竟是個肉包，伏羲氣壞了，用石頭把肉包砸了個稀巴爛，沒想到砸開的肉渣卻紛紛變成人，于是人就開始繁衍了。
和世界上的許多古老民族一樣，漢族傳說時代的歷史歷經(jīng)久遠的口耳相傳后，再由后世文人記載在古籍中。在漢族的創(chuàng)世神話中，流傳甚廣的伏羲和女媧的傳說，反映傳說時代華夏先民的始祖夫婦，在創(chuàng)世紀之時孕育后代、開啟黃土地上農(nóng)耕文明的歷史蹤跡。
漢文古籍中關于伏羲和女媧的記述，多經(jīng)歷長期口耳相傳后再由后世文人加工載錄，內(nèi)容上存在不少怪譎難解處，還有些有明顯虛構、夢幻和錯謬的地方。但這些古代華夏的創(chuàng)世紀神話和傳說，絕非全都是荒誕和虛幻的。事實上，正是在這些上古的神話和傳說中，蘊含著華夏先民對自己創(chuàng)世紀歷史的深邃認識和淺近質(zhì)樸的表述。
在漢族早期的神話傳說中，神完全不同于人。神與人分界而居，生活在天庭，卻能下到人間，人不能上達天庭。在神話傳說中，眾神是在一個名叫都廣山的地方上天下地的。這就是《淮南子·墬形訓》所記的：“昆侖之邱，或上倍之，是謂涼風之山。登之而不死……或上倍之，乃維上天，登之乃神，是謂太帝之居?！?/FONT>
伏羲介乎于神和人之間，《海內(nèi)經(jīng)》說：“南海之內(nèi)，黑水、青水之間，有木名曰建木，大皞爰過?！苯臼潜娚竦翘鞂Ｓ玫?，“建木在都廣，眾帝所自上下。日中無景，呼而無響，蓋天地之中也?！薄按蟀傠歼^”說的是伏羲像神一樣攀緣建木、往返于天地與神人之間。正是由于伏羲能攀緣上下，所以是“絕地天通”時代，與神有區(qū)別的人。
過去人們把伏羲氏作為畫卦創(chuàng)始人，先秦過去后，《易經(jīng)》已有模樣了，伏羲氏早先畫卦到這時被淘汰出局，另外給他派了個活兒，即繁殖人口。在這種說法中，伏羲氏的作用類似于今天的精子庫。
伏羲真正火爆起來是漢代?？脊胖邪l(fā)現(xiàn)大量漢墓壁畫、畫像磚石和民間流傳的洪水過后伏羲、女媧兄妹婚配再造人類的故事，均是伏羲創(chuàng)世神話遺存。山東武梁祠有畫像磚，即是《伏羲女媧圖》，畫像磚石中伏羲、女媧人首蛇身連體交尾圖中，伏羲手捧太陽或日規(guī)，女媧手則捧月亮或月矩。手持日月是主宰宇宙的象征，手持規(guī)矩則是創(chuàng)造的象征。
氏族崇拜是春秋時人們的認識，是春秋的學者回溯了初民的歷史。春秋時，學者將五花八門的崇拜中，關乎祖先崇拜的內(nèi)容總結(jié)出來，叫做“氏”。伏羲、女媧、神農(nóng)等等，都是關于祖先起源的崇拜。學者們使用了氏字，這就跟今天使用神字是一樣的。
十、連載(五 十九 )：董事馮總所著《襁褓里的中國》
第23節(jié)
2020年3月 13 日 第 245 — 255頁 |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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